小采齋

6

　　我的電子學教授有天形容半導體在某種情況下出現電子太多時這麼比喻，「大家可以想像學校內的男生就像電子，女生就像電洞，假若一個電子遇到一個電洞就結合，那麼以學校男女不均的情況而言，是不是會有很多男生找不到對象呀？這就是游離電子形成的原因，這些電子找不到電洞結合，只好在半導體中徘徊…」非常生動吧？令我想到成天在學校中徘徊的短褲拖鞋男孩們。

　　那麼我就想知道了，假若一個電子遇到一個電洞就結合，交大女孩的感情空窗期平均能有多長，一間寢室裡同時出現三個空窗女孩的機率又有多少。無奈男人不是電子，女人也不是電洞，並不是一個男人遇上一個女人就瞬間結合而不帶電的。

　　人的感情可複雜得多囉。就拿阿玟來說好了，她就鍾愛拖鞋小楠，對我們的男性友人阿發看也不看，可同樣的，小楠說不定連阿玟有沒有戴眼鏡都不知道。目前看來，那兩粒電子和這粒電洞全沒結合的可能，旁人只能望電興嘆，沒個像樣的法子哪。

　　身為阿玟和阿發的好友，我只能一面設法增加阿玟和小楠的相處機會，一面聆聽阿發的款款衷曲，聊表友誼的效力──不然能怎麼辦呢？

　　「豆豆…」阿玟剛從午覺中醒來，嗓音甜啞，叫得我渾身酥軟。

　　「怎麼啦？」

　　「為什麼小楠都不理我呢？」

　　看，又來了。阿玟大概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向我諮詢為什麼拖鞋男孩不瞧她一眼，這次竟一覺睡醒就想小楠！我一直認為這問題應該問問本人比較實際，我要知道原因，早扔了大學生身份去火車站擺攤算命了。

　　「阿江學長會和宜均聊天、小夏學長對妳好親切，我好羨慕妳們喔。」阿玟又說。

　　「小夏學長親切也沒用啊，他還不是有學姊了。」我帶著幽幽的怨氣。

　　「那為什麼小楠都不理我呢？」

　　哎，回到原點。

　　「我每次要幫妳約他妳又不要，不能怪他不理妳嘛。」我說。

　　「因為我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嘛，而且…而且我覺得他好像狗…」

　　「什麼？」這妮子居然說自己喜歡的人像狗？

　　「就…他像狗，我像包子啊。狗不理包子，他不理我。」阿玟離開床，爬下階梯，回到地面，坐上書桌前的椅。

　　我哇啦哇啦笑了起來，這女孩實在太可愛了，「好！我今天就再約他一次！不許妳再說不要了！」

　　「唉呦，不要啦…我見到他要說什麼呀？」阿玟站起來，緊抓椅背，面露焦慮地望向我。

　　「我不管妳，見到面再說！」我查好小楠的房間號碼，走到門口，拿起寢室電話撥了起來，「喂，小楠喔…晚上有空嗎？唔…一起吃飯啦，和…阿玟啊，就…大家一起，你要約室友也可以囉！」

　　「嘿嘿，約、好、了！」我掛上電話，直起腰向阿玟報告。

　　「噢，到吃晚餐以前我都要緊張了。」阿玟將握著椅背的右手抓向左手，在寢室中狹窄的通道上來回走動，先往窗戶走去，再從窗邊走向門，接著又往窗移動，然後重新靠近門口，「還是妳去吃，我不要去了？」她在第三次回到門側時對我說。

　　「黃憶玟！不准！妳欠揍嗎？妳不去我和他吃飯做啥？」

　　「噢…好啦，我去就是了，別那麼兇嘛。」阿玟坐回位子上，大眼無辜地溜向我，「這還差不多。」我說。

　　「不用怕啦，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張嘴吃飯好了，更何況還有我啊。」不忍見她落寞，我又安慰了兩句。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遇過一種人的經驗，這種人分明想要，又說不要，成天想要前進幾步，真拉著他往前他又抽回手想待在自己畫好的小沙發上，比如說阿玟。又比如說我阿姨，她每次和姨丈逛街時看到喜歡的衣服都會躊躇良久，想買又不想買，當姨丈說，「不如我買給妳好了？」她便立刻嫌衣服太貴，拉著姨丈離開。姨丈完全不懂這種心情，就像我不懂阿玟的心情。雖說我也容易在小夏學長前發痴，卻從沒放棄過任何能和學長相處的機會。

　　無論如何，晚餐之約是搞定了。我想以我和小楠曾經熟識的程度，熱絡暖個場該是不成問題──呃，讓你們發現我的語病了…好吧沒錯，我和小楠「曾經熟識」…事實上，他就是大一時我不想承認的第三次「分手對象」…

　　各位別氣，我現在不顧形象招了吧，其實當時年紀小，小楠不過就…就安慰了失戀的我幾個禮拜，一不小心兩人就交往了。但…但這段關係維持不到八小時，就像一場荒謬鬧劇，是我生命中不值一提的迷你汙點。為了讓故事合乎邏輯進行下去，我只好烘著臉坦承這一小段過去，不過別誤會，我絕不是因為小楠和我無緣才老嫌他髒的，他是真的，每次都不換一雙拖鞋。

　　或許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阿玟總抓著我問小楠的問題，她只記得我們「交往」(這兩字用起來實在彆扭)，卻不記得這「戀愛」根本維持不到一天，我對小楠的了解除了「細心教導普物(普通物理)」外，並沒有比她多多少。

　　總之，托出這一切僅是要讓各位知道，邀約小楠對我而言，並不是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