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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竹競賽是交通大學和清華大學兩校近五十年來必不可少的初春盛事。優雅的「梅竹」二字來自於兩校前校長的姓和名,「梅」代表清大,而「竹」代表交大。賽事內容不外乎各項體育活動,再加上棋藝、英文演講等較為知性比賽,可謂動靜兼具。綜合所有比賽的結果,勝出的學校便能拿到總錦標。因此各參賽社團和校隊莫不鼓足氣力練習,以為校爭光。

 

  我在校的那四年,交大連贏了四年,要為此按捺得意的情緒實在太過困難,為了不勾起友校同學悲傷的回憶,關於輸贏的討論,就暫且擱著吧。事實上我認為,梅竹賽最有趣的部分,不在於比賽,而在於那些週邊商品、加油展現的創意、熱鬧繽紛的校園和全校忽然傾巢湧出的凝聚力。

 

  微涼輕風灑在髮間,帶來早春的笑意,但這時節的校內可不若春天般輕靈,倒像仲夏似的熱鬧了。除了中午或傍晚時分各個廣場會出現販賣梅竹商品的攤位外,還有各種趣味活動,交大吉祥物「竹狐」亦不時巧步輕移地現身,擺晃著大頭。其中,我最喜歡的便是「踩青蛙」了!那幾日,全校的地面上會貼滿各種姿勢表情的青蛙畫像供學生踩踏,每隻各有其特殊神情,開心的、痛苦的、難過的…,每次踩前我都會仔細端詳我即將踩下的可憐青蛙,斟酌著要輕輕踩下或重重踐踏(太無辜的蛙兒我就捨不得用力了)我總是一面踩,一面讚嘆交大梅竹後援會的巧思──全因「清華」的諧音很像「青蛙」。

 

  「豆豆,妳再煩惱要怎麼踩青蛙上學就要遲到了。」宜均常扠著腰,告誡彎身欣賞青蛙的我。

 

  「好嘛,讓我多看兩眼就好。」不蓋各位,那些彩色小蛙真是討喜極了,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

 

  「我們先走,不要等她了。」阿玟說,她總是知道怎麼讓我放棄地上成千成百隻的小青蛙。

 

  「等等我啦。」我會在終於記住無緣小蛙的可愛樣貌後追上她們,讓背包像厚重的翅膀般在我身後飛舞。三月的交大有如辦喜事般歡欣熱鬧又忙碌不堪,而不熱衷比賽如我,僅能在踩青蛙和熱舞表演中貢獻棉薄之力了。

 

  為期三天的梅竹賽到了閉幕前總會來幾支熱舞表演。對學校而言,不過是激烈戰況結束後的細小點綴;對社員們來說,這可是除了社團期末發表外,最重要的社內盛事了。因此大家無不卯足全力,和比賽選手們一樣,在比賽/表演前數個禮拜發狂地練習。

 

  梅竹賽正是如此振奮人心的一項傳統。前陣子聽說2012年後已全面更改為友誼賽,內心忽的浮現一股失落,幽幽微微的失落,就好像見到在深秋時分枯黃樹葉盈盈飄落,那種似與我無關又與我相關的矛盾的失落。

 

  話說大二那年亦如往年,即將要表演的社團成員(包括我)在開賽前兩週,日日於活動中心二樓發狂地練舞。我還記得在揮汗如雨的律動裡,在震天價響的樂聲中,不遠處交大火力班認真練習的加油聲仍時時傳來,「天這麼黑,風這麼大,我好強你怕不怕;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對面的青蛙軟趴趴。」嗯,軟趴趴的小青蛙,就這麼被我們踩在腳底下。

 

  表演當天,我們一行數十人聲勢壯大地前往清大體育館。最後一場羽球比賽結束後就是熱舞社閉幕演出了!體育館後方的休息室裡,一圈圈不同舞風的隊伍,穿著迥異的表演服裝,賣力拉筋和複習舞步。

 

  「請問…豆豆在這嗎?」一聲熟悉的磁性男嗓音。

 

  踩著弓箭步、正望著鞋帶發呆的我,抬起了頭,是…小夏學長!?不會吧?

 

  「呃…學長…,你…你好。」我收回了腳,滿臉痴傻地看著眼前的俊男,寒假過了,他帥氣依舊,勾人的單眼皮下掛著靈活的大眼,我想為他做一首歌,就叫「誰說單眼皮沒有大眼睛」。

 

  「妳好呀。」學長盪開了笑,露出眼尾性感的紋路。

 

  「呃…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幫妳加油呀。」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稍稍回過神,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

 

  「門口附近都是女孩的那組告訴我的,我原以為妳在其中。」小夏學長指指門邊那群嬌美的爵士組女孩們,她們正忙著為彼此擦粉上妝。我見到丹娜放下眉筆,豎出大拇指,向我露出心領神會的竊笑,她粉紅低胸小背心上的亮片熠熠閃閃,腰間的熱褲晃晃擺擺。

 

  「自從大一那年我把自己的臉畫成調色盤後,就決心再也不參加爵士組了,哈哈。」爵士(jazz)是社內有涉獵的一種舞風,其歷史及演變我解釋得絕不比估狗(Google)大神好,就不耽誤各位的時間了。總的來說爵士有較多性感魅惑的舞步,風情萬千,是力與美的完好展現,亦適合與他種舞風搭配。

 

     「所以妳穿成這樣是什麼組?」小夏好奇看向我略顯大件的亮藍「唐裝」。

 

       Breaking

 

  「蛤?」

 

  「地板動作啦。」我有些忸怩地搔搔頭,調整了一下帽子。

 

  「地板動作?妳是說要把頭放在地上轉來轉去那種嗎?」這次換小夏學長一臉痴憨看著我了。

 

  我升起一股無名虛榮,假惺惺地聳聳肩,「算是啦,不過我不會頭轉,我頂多只能將頭放在地上,然後放開手。」我將頭倒置,張開雙手,裝模作樣擺了個pose像這樣。」我說。

 

  「但、但是,妳…不是女生嗎?」小夏摀著嘴,結巴地說。我看著他驚詫的秀氣臉龐,差點沒笑出來。

 

  「是啊,我是如假包換的女生,」我咧嘴,朝他深深一鞠躬,「歡迎歡迎,敬請期待我們的表演。」  

 

        休息室裡一片明亮,照著我的心清朗了起來。輕快揮別了小夏,我盛著少女矜持走回隊伍之中。稍後的表演,一定會非常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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